全球气候急剧变化，减少二氧化碳排放是人类未来的共同目标。普通人的生活如何与减碳发生关联？察时局采访了三位举办零碳婚礼的人，他们都在环保领域工作，几乎是自然而然想到举办一场环保的婚礼。他们通过举办素食婚宴、采用电子请柬等方式减少碳排放；无法避免的碳排放，就通过第三方机构购买碳减排量抵消掉。
在他们看来，零碳婚礼可能需要花费更多时间和精力，甚至还会产生一些额外的支出，但实践起来并不复杂，最重要的是，他们希望能够通过身体力行的实践表明，普通人与应对气候变化等看似遥远的议题，是如何息息相关的。
零碳婚礼。受访者供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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婚礼中碳排放量最高的是交通排放
冒出举办一场零碳婚礼的念头时，方舟很兴奋，他想，自己的婚礼会不会是2023年的第一场零碳婚礼。后来一查，居然有人办过了。不过这也意味着，零碳婚礼是可行的。
婚礼计划在2023年五一期间举行，方舟和伴侣都在媒体工作，关注环保领域，很自然地，他们想到举行零碳婚礼。方舟找到了曾经采访过的碳阻迹公司，这家公司从2011年成立至今，支持了4场零碳婚礼。
零碳婚礼的第一步是尽量减少婚礼的碳排放。他们取消了瓶装水、一次性餐具和用来展示婚纱写真的KT板。全场唯一的一次性用品，是印着新人姓氏的塑料背景板。原本他们想取消塑料背景板，但犹豫再三，还是决定保留它，放在入场处供宾客拍照，提升婚礼的体验感。除了厨余垃圾，婚礼几乎没有产生废弃物，装饰用到的2500至3000朵鲜花，被花艺师以十几枝为一捧地装束起来，等到宾客离开的时候，可以取一捧带回家。为了方便宾客携带花和喜糖，他们还特意定制了杜邦纸制作的袋子，上面印着宠物猫的大头照。
第二步是计算整个婚礼产生的碳排放量。方舟需要先收集各项活动产生的碳排放量，他从碳阻迹拿到一个excel表格，上面列出了婚礼上可能出现碳排放量的各项活动：交通排放、住宿餐饮排放、婚礼用品排放和婚礼耗能排放等。
以碳排放占比最高的交通排放为例，方舟需要向每位宾客询问往返北京乘坐的交通工具，查询里程数，乘以相应的碳排放因子，得出碳排放量。碳排放因子是每一种能源使用过程中单位能源产生的碳排放数量，飞机的碳排放因子高于高铁，碳排放量也较高。
在收集过程中，确定高铁等的里程数是比较难的部分。两个地点间的车次可能不一样，里程数也不一样。方舟找遍了官网和第三方平台，都没有查到相关车次的里程数，最后只能填写估算的里程数。住宿的碳排放量则是通过住宿酒店的星级、合计几间几晚，再乘以对应星级的碳排放因子，星级越高，碳排放量越大。另外，婚礼用电比如LED屏幕、照明等也要计算碳排放量。
方舟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填写几十项信息，最终计算结果显示，婚礼共产生5吨多的碳排放，当时的80元每吨的碳排放交易价格，他们通过第三方机构购买了湖北利川天上坪48兆瓦风电项目产生的6吨减排量，抵消了婚礼的碳排放量。“比我想象中要简单得多。”他说。他们收到了碳阻迹公司开具的碳中和证书，在婚礼那天将它摆在了婚礼签到处。
方舟婚礼上展示的碳中和证书。受访者供图
正在完善的碳交易市场让零碳婚礼得以实现
2023年第一场零碳婚礼，可能是今年3月环保领域工作者衷浩的婚礼，他在小红书晒出的碳中和证书也是由碳阻迹公司开具。据他观察，除了购买碳排放量外，可能还需要付给第三方机构咨询费，且目前没有固定的付费标准。
零碳婚礼得以实现的背后，是国内正在完善的碳交易市场：企业被分配一定数量的碳排放指标，如果排放量低于指标，可以卖出多余的指标；如果超过指标，需要购买额外的指标。
衷浩举例说明，假设某一类公司分配到每年的碳排放额是100吨，某企业一年下来发现只用了80吨，没有用到的20吨碳排放额可以放到市场上进行交易。有的企业用了120吨，就需要向其他有余裕的企业购买20吨的碳排放量。然而，目前市场上没有个人向企业直接购买碳减排量的渠道，民众只能通过第三方机构购买。
个人和婚礼策划公司很难买到可再生材料
素食婚宴是减碳的方式之一。衷浩曾想过举办素食婚宴，最终因为担心双方亲友可能无法接受于是作罢。
采访对象中，只有李少欣举办了素食婚宴。她表达这一想法时，家人是顾虑的。后来经朋友介绍，她找到一家西餐厅，对方很支持她的环保理念，并专门设计了素食中西式晚宴， 最终在婚宴摆上了鹰嘴豆泥、松露牛肝菌意面和番茄水牛芝士汤等。“大家都说很好吃，很多宾客都没发现是素食”，她说，“有的人可能会觉得山珍海味才是好，但其实用心准备的素食也可以很丰盛和美好。”
李少欣的素食婚宴。受访者供图
受疫情影响，李少欣取消原定在海南举行的仪式，改在广西阳朔举办，而无论是在哪个地方，她都能感受到，环保观念在婚礼中并不普及。她记得筹备婚礼时，希望用可降解的材料做成嘉宾的姓名牌， 建议婚策公司可以使用厨余垃圾中的贝壳，她还表示婚礼上使用的物品可以是废弃利用或重复使用过的。“但他们可能刚开始不太能理解我的观念，所以我们反复沟通了好几次。”李少欣说。
环保婚礼策划师妮妮表示，尽量减少物料使用的环保婚礼很难在婚策行业内推行，因为行业中大约70%的利润来自物料。此外，目前可再生材料只对一定规模的企业开放采购，婚礼企业等微小企业无法采购到这些可再生材料。
多位采访对象在筹备婚礼的时候也发现，个人很难购买到可再生材料。因此，方舟取消了纸质请柬，改用电子请柬。婚礼自助餐需要的餐卡，用的是在电商平台买的种子纸，这种纸可以揉碎、浸湿后种在土里，一星期左右就能发芽。
衷浩相信，像再生纸这类技术成熟的低碳产品具备面向大众的市场化潜力，随着公众环保意识的提高，未来市面上很可能会出现面向个人的产品。
一辆新能源车从博鳌零碳示范区内的花朵风机前驶过。今年博鳌亚洲论坛会议保障车辆首次全部使用新能源汽车，且所有场馆实现100%“绿电”供应，全部电力均来自岛内外清洁能源发电项目。 新华社发
零碳办会成为趋势，个人零碳减碳需求正在萌芽
不止一位采访对象反馈，目前，零碳婚礼的需求仍停留在环保圈内。
妮妮表示，自从2021年从传统婚策师转为环保婚策师后，一年大概有三四个人来咨询环保婚礼的事宜，大部分还是来自环保领域的工作者，需求并不多。
同样有这种感受的还有碳阻迹公司的员工吴映池，她说，个人的减碳需求较少，平时接到更多是来自企业或大型活动的需求。
零碳办会或“零碳”理念正成为一些大型会议或论坛的“标配”。例如南都此前报道的于3月底落幕的博鳌亚洲论坛2023年年会，会议保障车辆全部使用新能源汽车，场馆电力供应都来自岛内外清洁能源发电项目；中国进口国际博览会从第四届起，禁止使用一次性不可降解餐具和打包袋等塑料制品，第五届进博会引入“碳普惠”机制，鼓励参会人员通过自愿行动记录碳足迹、抵消个人碳排放。
越来越多人对零碳生活方式表现出兴趣。吴映池说，李少欣的零碳婚礼被多家媒体报道之后，碳阻迹公众号后台收到很多咨询的留言，有很多年轻人说很感兴趣。而衷浩在小红书发布的零碳婚礼帖子下，也收到很多咨询婚礼细节的留言。他说，也有人表示不理解，但更多的人表达了支持和好奇。
有宾客告诉方舟，参加婚礼后开始思考在日常生活中减少一次性物品的消耗。还有朋友计划在买菜等生活细节上实践减碳。通过零碳婚礼，关注气候变化的故事进入普通人的日常生活。
采写：南都记者 郭若梅 发自北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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